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贺新年演唱会】歌坛风云录 之 歌楼争霸
-叶雨
正值南宋德佑元年七月盛夏，时蒙古军南下，前线吃紧。而南都临安（今杭州）城内却是一派歌舞升平。
临安有条著名的街叫清河坊。这条街，端的是旧京工伎，固多奇妙；即烹煮磐案，亦复擅名。这里齐集了上百家小吃商号；久负盛名的有湖上鱼羹五嫂、羊肉李七儿、奶房王家、血肚羹宋小巴家，皆当行不计其数，叫卖声此起彼伏，端得热闹。今日正是每年一度的最大节日，观灯节。清河坊更是张灯结彩，比肩继踵，一派热闹之象。
清河坊里有一家莺歌楼，门面虽不大，却是两层朱阁，颇有紫气东来的气势。而众所周知，歌楼最出名的不是歌，却是菜肴。
“乓”的一声，不少人着实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是一个少女坐在栏杆上放鞭炮，指着被吓到的路人拍手大笑。少女俏丽之极的面容化掉了所有人的怒气，却随着她那银铃般的笑声一同笑了起来。
“彪妹，勿要淘气！”虽是一声娇喝，但这句吴侬软语，又让人觉得像是六伏天吃了碗冰镇甜藕粉，浑身舒服在这温柔甜腻的柔音里。“姑姑，我就剩两个了二踢腿了，让我放完吧？”彪妹一面说，一面笑吟吟地拿起香就想点燃栏杆上的鞭炮。“臭小娘，死进来！”。这“进来”二字未落，一副白练一晃，彪妹却倏地不见。
“好！”一个公子哥打扮模样的人在大声喝彩，但楼上以再无声息。一个随从打扮的人便上前说道：“公子，就这家如何？”那公子道：“正和”，随即一声咳嗽。随从忙背起包袱扶着公子进了歌楼。
很远处又听见“乒”一声爆竹，声音稍歇，一声“天”字拖得长长的，中气十足。又一声“下”字，但这声却比“天”字近了许多，又一声“太”，又一声“平”。一声比一声近。“天”始于百丈之外，“天下太平”四字说完，便有四个人出现在了歌楼门前。为首那人身披狼皮，身材并不高大，眉目之中却透着威严；后面一人是个绿衫女子；接着是红衫的高大汉子，最后一人身穿黄色马甲。那四人看见酒楼牌匾，稍一迟疑，却也进了歌楼。
那少女的姑姑微微皱眉，柔声对彪妹道：“侬哪能把依拉招来了？侬刚才放的爆竹是潜龙令对伐？”那少女秀眉一翘，笑道：“知道你会说，世上仅此三枚，我放掉一枚又怎么了？”姑姑略有怒色，随即又脸露温柔，道：“侬晓勿晓得狼皮羊、春之歌、红冰、马甲四个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潜龙四杰？虽说他们只抢贪官污吏的银子，但也是极不好惹的角色！啥人让侬把伊拉招来？要是官府找上门，我们歌楼不是受连累吗？罚侬洗碗三天！”彪妹嘻嘻一笑，钻入厨房。姑姑摇头轻声说道：“招来的麻烦，交关不止一个！”
华灯初上，清河坊最热闹的时刻才刚刚开始。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夹杂各式各样的小吃香味，人头涌涌，挤满了清河坊，好不热闹！
那公子模样的人坐在二楼一角雅座，悠闲地品着龙井，看着楼下星斗市井，颇为得意。那随从轻轻说道：“九爷，狼皮羊他们来了。”那公子模样的九爷显然喜形于色，道：“大兵，这潜龙四杰一来，咱又多了一层胜算”。那随从大兵却面有喜色。
歌楼楼下，聚着一群人，围着中间圆桌旁四人。为首那人却正是狼皮羊。狼皮羊道：“蒙古军已攻破徐州，扬州，开封，我等非要坐以待毙，再演靖康之耻吗？”酒楼小二道：“莫谈国是，莫谈国是。大爷来喝好吃好就成！”春之歌喝到：“去！就是尔等逆来顺受的奴性，我大宋才受匈奴之欺！”那小二不语，俯身拿起狼皮羊面前一只酒杯，左手横持酒杯，右手一手举起酒壶，与左手平齐一线，稍一屏气，右手的酒壶倾出酒，众人惊呼，眼见酒水即将倒在桌上，小二左手的酒杯就像有吸力一般把把那一注酒水横着吸入。众人这才醒悟叫好。左手酒杯顷刻斟满，小二才把酒杯放正，送至春之歌面前，笑道，“春哥，看酒”。潜龙四杰站起，拱手道，“原来阁下是当年金狗闻风丧胆的打酱油将军！在下失礼”说完四人各自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那小二正是十年前江阴一战战功赫赫的打酱油将军，一身好武艺，却不知为何到了歌楼做小二。
月上三更，银光泄地；远处三潭映月，近处荷香醉人。
清河坊的牌坊处转入一顶轿。稀奇的是在这人潮之中，这顶轿却能疾行如飞，可见那抬轿四人轻功着实了得。那顶暖轿在歌楼前停下。抬轿四人恭敬退下。桥上下来一对男女，携手走入歌楼。众人见到这对男女，顿时安静了起来，连潜龙四杰、打酱油都毕恭毕敬站起行礼。歌楼一角，大兵 悄悄对九爷说道：“这对男女，就是丐帮首领，南郭大侠和郭夫人，尤其郭夫人武功更是旷古烁今”。九爷微微点头，脸上的神色更是得意。
狼皮羊抱拳说道：“久仰郭大侠郭夫人大名，潜龙四杰有礼”。打酱油满脸堆笑，道：“二位雅座请！”
南郭夫妇微笑入座。南郭站起朗声道：“承蒙各路豪杰赏脸参加我丐帮帮主推举大会。我和内人俗务缠身，实在无法继续担当帮主，故择能者居之。”又道：“同时我们夫妇有一个提议，当今皇上昏庸，国家社稷危在旦夕。我中华之大却群龙无首，我等在选举帮主同时，也要选举一个武林盟主，引领各路好汉抗蒙古。”
身穿黄马褂的马甲壮汉大声说道：“俺们潜龙四杰来歌楼，全是因为潜龙吟！才不在乎什么帮主不帮主！”春之歌道，“马甲兄稍安，既然来了，看看热闹也不妨”。红冰却道，“说不得，要是来挑战的都是草包，那咱兄妹四人一起勉为其难当这个劳什子帮主罢了！”南郭满脸涨红，正欲发作，郭夫人轻轻一拉夫君，两人顿显平和。九爷看见，说道，“这郭夫人，道行高的很那！”
突然门口又喧闹了起来，一片明晃晃的灯笼夹杂着人们的喊叫声。听得一声厉喝“所有人不得离开，留在原地！”。狼皮羊冷冷说道：“绿洲、星空、风华、英盖儿，哼哼！朝廷的大内高手，今儿都到了！”
二楼雅座一角的九爷这时却坐不住了。听得楼下的英盖儿娇声说道，“潜龙四杰就不劳我们四人一齐出动了。楼上那位，该跟我们走了吧！”大兵低声问道，“拼了？”九爷道：“大内全部高手都在这儿！光是英盖儿一人，除了稍微忌惮郭氏夫妇以外，所有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英盖儿携绿洲、星空、风华进歌楼大厅。只见那英盖儿，纤腰柳摆雪肤腻，不怒自威英气豪，好一位冰艳美人！
南郭站起，抱拳道：“久闻英盖儿女侠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今日是蔽帮选举帮主的大日子，请四位英雄雅座一观。”南郭的意思，就是希望这四位能不插手，不要来搅局。绿洲道，“郭大侠，我等不是来搅局，只要潜龙四侠还有楼上两位能跟我们回去，贵帮的事情跟我等不相干！”郭夫人一直不出声，但此时却站起，冷冷道：“丐帮几百年兴隆至此，除了十数任前帮主英武能干之外，靠的却是义气二字！潜龙四杰行侠仗义，专劫贪官污吏的不义之财而救助穷人，别说今日需要帮助，就算平日，我丐帮也是护定了这四位朋友！”众人雷也似地同时叫好，却是同一个心思：真女豪杰也！英盖儿说道：“久闻郭夫人女中豪杰，果然侠气过人。今儿我英盖儿就交了你这个朋友，就不与潜龙四杰为难。我们就带回楼上那两位就是。”话音刚落，英盖儿纤腰一扭便已在九爷面前，抱拳道，“九皇爷，有请回宫！”九爷道：“枢密使，让我把这口茶喝完。”一面说着，九爷却拿起茶杯一摔，黑影里大兵一声大吼，劲贯全身，全力击向英盖儿，却毫无防守，似与性命相搏。英盖儿叫到：“来的好！”。滴溜溜一个转身一抽一带，躲开一击，右手挥出一掌，又将大兵冲力增了一倍。大兵冲力大极，竟而洞穿地板，直扑楼下大厅，眼见粉身碎骨，南郭眼明手快，对大兵下身横推一掌亢龙有悔，郭夫人心领神会，拿守字诀，打狗棒托在大兵上身，这才把大兵的向下冲力化成横冲；然而虽一改方向，这力道加上南郭的亢龙有悔掌力，却是更大数倍了。春歌着急叫道，“兄弟们齐肩儿上啊！”，冲出欲挡在大兵前头，红冰、马甲、狼皮羊与春歌心意相通，四人一起跃出，前后相联。大兵冲力实在太强，他本身的拼死一击，加上英盖儿、南郭、郭夫人的数倍掌力，四人虽是当世高手，却被大兵一撞之下受伤甚重，四人倒地吐血数碗；大兵被这四个当世高手联力一阻，登时卸了冲力，饶是这样也横飞着撞断一颗碗口粗的树方停，噼啪几根肋骨折断，却无性命之忧。
英盖儿扣着九爷命脉，挟持下楼，眼见五人倒地，鲜血淋漓，却笑盈盈道：“大兵这兄弟也忒猴急，与潜龙四杰抢酒喝也不至于这样！”南郭嗬嗬冷笑，道：“英女侠好兴致！”郭夫人对九爷行礼，道：“民女李内，见过九皇爷！”九爷道：“久闻郭夫人武功盖世，却又是一等侠心义胆！”，又道：“蒙古军将至，吾皇兄却不思顽抗，终日行乐。孤家本欲借丐帮聚会，联络天下豪杰，一起举事，夺权抗蒙古。唉，功败垂成！”南郭夫妇早听闻九爷抗蒙古心切，本早有投靠之意，当下夫妇二人分立英盖儿等四人左右，南郭拿出了降龙十八掌起手式，郭夫人一根打狗棒抱拳，乃动手前的礼节。却听见打酱油在背后道：“倒也倒也！”南郭夫妇顿感脚步悬浮，一个踉跄站立不稳。一旁早有绿洲星空二人抢上，把两人点了昏睡穴，绑了个结结实实。
寻常蒙汗药怎奈何得了南郭夫妇？原来是打酱油趁两人出手救大兵，方才下药。南郭夫妇方才用劲，又是之前数碗酒都无事，所以没了防备。而九爷以及南郭夫妇在歌楼聚会，也自然是打酱油报的信。
英盖儿笑道：“有劳酱油兄。团练何在？”印第安从门外进来，道：“向枢密使请安。丐帮此次帮众一共五十人，全部被擒！”又道：“见过九皇爷”九爷叹道：“人算不如天算！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英盖儿团团作揖，道：“此次擒获叛皇九爷以及同党、丐帮南郭夫妇、强盗潜龙四匪，这次功劳可大，我会向皇上一一请赏。”众人齐答：“谢枢密使栽培！”
忽听得一声娇笑：“枢密使大人，也给小女子请赏如何？”英盖儿循声望去，却是一位婷婷少女。那少女正是彪妹。英盖儿笑道，“女娃娃，等你长大直接选入宫去，此等姿色定能混个贵妃，到时候你反倒要提拔我了！”彪妹道，“枢密使大人，您的菜才刚刚出锅，请慢用再走也不迟！”英盖儿暗想，本应事不宜迟，立马回宫。但眼下敌人全部被擒，而且就算南郭夫妇醒转，最多跟自己平手。更何况自己还有绿洲、星空、风华、印第安、打酱油这些一等硬手。歌楼的菜肴真是远近闻名，机会难得，怎能错过？英盖儿当下说道，“诸位就请坐了，就权当在下给各位预办的庆功宴！”
彪妹笑道，“来也！”，随即流水般一样样端上菜肴，总共九道，却各有一道美名相配，分别是：苏堤春晓、曲苑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双峰插云、南屏晚钟。每道菜都精致无比，让人不忍下筷。英盖儿见之也十分欢喜，忽说道，“怎么少了一道？”听得一句甜腻的吴语：“三潭映月来哉！”只见拐角处转出一位年轻少妇，正是，玲珑别致身段袅，笑目能言软语娇，好一个江南美厨娘，不是姑姑却是谁？
姑姑轻轻端上三潭映月，与其他九道菜摆成西湖十景，真是色香味俱全，当真秀丽可餐。众人拍手叫好，印第安更是忍不住想要动筷。姑姑轻轻拿过一架古筝，俏丽斜坐，叮咚几下便成曲调，正是《断桥残雪》。才弹几节，星空如痴如醉，满脸涨红如喝醉一般；风华却捶胸叹气，嘴里喋喋不休。一时间众人疯癫失态，软瘫在地，那少女也自昏迷，姑姑眼望地上彪妹，略有歉意。，唯有英盖儿端坐不动。一曲终了，英盖儿抚掌喝彩，道，“好俊的摄魂功！敢问知老师是你什么人？”姑姑也道：“英女侠修为了得，小女子些许伎俩不足为提。国难当头，男儿血洒疆场。但昏君当道，九皇爷欲重整朝纲，力拒敌寇。小女子恳请枢密使大人网开一面，放了九爷等众人。
”
英盖儿神色凝重，心知姑姑武功竟不在自己之下。英盖儿走到郭夫人身边，拿起打狗棒，说声“借过”，然后对姑姑道：“姑姑懂规矩，那就请划下道儿来。”姑姑不敢轻敌，从腰间解下一柄剑，英盖儿一看便知，正是久已失传的鱼肠剑。英盖儿更不搭话，开始就下杀手，一记劈字诀，落水打狗，直击姑姑。姑姑用倒相手躲开，咦了一声，说道，“你怎会这正宗的打狗棍法？”英盖儿笑道，“你的少林派的小无相功却也很有造诣”。姑姑道：“承让”，撒开鱼肠剑猛攻。鱼肠剑犹如一条灵蛇有了灵性，招式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英盖儿使封字诀，母狗护雏，避开几招险招，却吓出一身冷汗；稍一定神，却展开降龙十八掌。姑姑接连避过一招见龙在田，回头又躲开飞龙在天，也是吓出一身冷汗。两人同时跳出圈外。
这时，英盖儿跟姑姑已然不说话了。两人功力相近，路数迥异，恐怕数千招内难分高下。两人都全神贯注，虽是英雄相惜，但也如临大敌。姑姑一伸手，一条白练倏地飞出，卷回一把乌黑黑的巨剑。这把剑无锋，就像一根丑陋的棒槌。英盖儿失声叫道：“玄铁剑！这是玄铁剑吗？”姑姑更不搭话，左手鱼肠剑，右手玄铁剑，一柔一刚，一急一缓，攻向英盖儿。英盖儿一凝神，左手使出打狗棒招数，右手使出降龙十八掌，一精一猛，一驰一张。英盖儿的打狗棒法接姑姑的灵蛇鱼肠剑，降龙十八掌接姑姑的刚猛无比的玄铁剑。姑姑的玄铁剑法看似大开大阖毫无章法，但是玄铁剑削铁如泥，所向披靡。若非英盖儿内力充沛而降龙十八掌刚猛无比，早就招架不住了。而打狗棒招数精妙，却也能逼得姑姑数次回身自保。二人交手过千招，险情百出，幸而二人武功高强才屡次化险为夷。姑姑一咬牙，双手一错，鱼肠剑一下挺直，而那玄铁剑竟能挥若草棍。鱼肠剑顿时凶猛无比，而玄铁剑却棉若细针，漫天是剑。英盖儿看出姑姑这是用双手互搏之术，却又加上经脉倒转术，一手举重若轻，另一手却举轻若重。姑姑的招数让英盖儿应接不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难以判断。好几次眼看英盖儿就能中套，却力差一丝让英盖儿逃了开去。英盖儿又吓出一身冷汗。但百余招一过，英盖儿却也得知姑姑虽博众家之长，却分身几层，力差一丝。姑姑又一招拖泥带水，左剑却是天罗地网，招式虽凶，却露出胸前一小块破绽。英盖儿一个打滚，到底一跃而起，抛开打狗棒，左右开弓，两掌齐出亢龙有悔。一层未尽，又双手连发。层层叠叠双手连发十八掌亢龙有悔。要知道这亢龙有悔是天下至刚至猛的掌法，全靠内力而发。象南郭这样的高手每发一掌尚需敛气稍停，才能发第二掌。能双手连发十八掌亢龙有悔的，除了英盖儿却无第二人。那十八掌层层叠加，恰如两条火龙冲向姑姑。姑姑觉得胸口气血翻腾，剧痛难当，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将出来，仰面便倒。英盖儿气力用尽，全身虚脱，腿一软跌坐在地，喘息不止。
一胖大和尚不知何时进来，一手扶着姑姑软腰，对英盖儿道：“直娘贼，摆大宴席也不知会俺密市洒家！气死洒家了！”
英、姑两大绝顶高手恶斗多时，竟不知这胖大和尚何时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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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南宋德佑元年七月盛夏，时蒙古军南下，前线吃紧。而南都临安（今杭州）城内却是一派歌舞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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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坊里有一家莺歌楼，门面虽不大，却是两层朱阁，颇有紫气东来的气势。而众所周知，歌楼最出名的不是歌，却是菜肴。
“乓”的一声，不少人着实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是一个少女坐在栏杆上放鞭炮，指着被吓到的路人拍手大笑。少女俏丽之极的面容化掉了所有人的怒气，却随着她那银铃般的笑声一同笑了起来。
“彪妹，勿要淘气！”虽是一声娇喝，但这句吴侬软语，又让人觉得像是六伏天吃了碗冰镇甜藕粉，浑身舒服在这温柔甜腻的柔音里。“姑姑，我就剩两个了二踢腿了，让我放完吧？”彪妹一面说，一面笑吟吟地拿起香就想点燃栏杆上的鞭炮。“臭小娘，死进来！”。这“进来”二字未落，一副白练一晃，彪妹却倏地不见。
“好！”一个公子哥打扮模样的人在大声喝彩，但楼上以再无声息。一个随从打扮的人便上前说道：“公子，就这家如何？”那公子道：“正和”，随即一声咳嗽。随从忙背起包袱扶着公子进了歌楼。
很远处又听见“乒”一声爆竹，声音稍歇，一声“天”字拖得长长的，中气十足。又一声“下”字，但这声却比“天”字近了许多，又一声“太”，又一声“平”。一声比一声近。“天”始于百丈之外，“天下太平”四字说完，便有四个人出现在了歌楼门前。为首那人身披狼皮，身材并不高大，眉目之中却透着威严；后面一人是个绿衫女子；接着是红衫的高大汉子，最后一人身穿黄色马甲。那四人看见酒楼牌匾，稍一迟疑，却也进了歌楼。
那少女的姑姑微微皱眉，柔声对彪妹道：“侬哪能把依拉招来了？侬刚才放的爆竹是潜龙令对伐？”那少女秀眉一翘，笑道：“知道你会说，世上仅此三枚，我放掉一枚又怎么了？”姑姑略有怒色，随即又脸露温柔，道：“侬晓勿晓得狼皮羊、春之歌、红冰、马甲四个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潜龙四杰？虽说他们只抢贪官污吏的银子，但也是极不好惹的角色！啥人让侬把伊拉招来？要是官府找上门，我们歌楼不是受连累吗？罚侬洗碗三天！”彪妹嘻嘻一笑，钻入厨房。姑姑摇头轻声说道：“招来的麻烦，交关不止一个！”
华灯初上，清河坊最热闹的时刻才刚刚开始。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夹杂各式各样的小吃香味，人头涌涌，挤满了清河坊，好不热闹！
那公子模样的人坐在二楼一角雅座，悠闲地品着龙井，看着楼下星斗市井，颇为得意。那随从轻轻说道：“九爷，狼皮羊他们来了。”那公子模样的九爷显然喜形于色，道：“大兵，这潜龙四杰一来，咱又多了一层胜算”。那随从大兵却面有喜色。
歌楼楼下，聚着一群人，围着中间圆桌旁四人。为首那人却正是狼皮羊。狼皮羊道：“蒙古军已攻破徐州，扬州，开封，我等非要坐以待毙，再演靖康之耻吗？”酒楼小二道：“莫谈国是，莫谈国是。大爷来喝好吃好就成！”春之歌喝到：“去！就是尔等逆来顺受的奴性，我大宋才受匈奴之欺！”那小二不语，俯身拿起狼皮羊面前一只酒杯，左手横持酒杯，右手一手举起酒壶，与左手平齐一线，稍一屏气，右手的酒壶倾出酒，众人惊呼，眼见酒水即将倒在桌上，小二左手的酒杯就像有吸力一般把把那一注酒水横着吸入。众人这才醒悟叫好。左手酒杯顷刻斟满，小二才把酒杯放正，送至春之歌面前，笑道，“春哥，看酒”。潜龙四杰站起，拱手道，“原来阁下是当年金狗闻风丧胆的打酱油将军！在下失礼”说完四人各自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那小二正是十年前江阴一战战功赫赫的打酱油将军，一身好武艺，却不知为何到了歌楼做小二。
月上三更，银光泄地；远处三潭映月，近处荷香醉人。
清河坊的牌坊处转入一顶轿。稀奇的是在这人潮之中，这顶轿却能疾行如飞，可见那抬轿四人轻功着实了得。那顶暖轿在歌楼前停下。抬轿四人恭敬退下。桥上下来一对男女，携手走入歌楼。众人见到这对男女，顿时安静了起来，连潜龙四杰、打酱油都毕恭毕敬站起行礼。歌楼一角，大兵 悄悄对九爷说道：“这对男女，就是丐帮首领，南郭大侠和郭夫人，尤其郭夫人武功更是旷古烁今”。九爷微微点头，脸上的神色更是得意。
狼皮羊抱拳说道：“久仰郭大侠郭夫人大名，潜龙四杰有礼”。打酱油满脸堆笑，道：“二位雅座请！”
南郭夫妇微笑入座。南郭站起朗声道：“承蒙各路豪杰赏脸参加我丐帮帮主推举大会。我和内人俗务缠身，实在无法继续担当帮主，故择能者居之。”又道：“同时我们夫妇有一个提议，当今皇上昏庸，国家社稷危在旦夕。我中华之大却群龙无首，我等在选举帮主同时，也要选举一个武林盟主，引领各路好汉抗蒙古。”
身穿黄马褂的马甲壮汉大声说道：“俺们潜龙四杰来歌楼，全是因为潜龙吟！才不在乎什么帮主不帮主！”春之歌道，“马甲兄稍安，既然来了，看看热闹也不妨”。红冰却道，“说不得，要是来挑战的都是草包，那咱兄妹四人一起勉为其难当这个劳什子帮主罢了！”南郭满脸涨红，正欲发作，郭夫人轻轻一拉夫君，两人顿显平和。九爷看见，说道，“这郭夫人，道行高的很那！”
突然门口又喧闹了起来，一片明晃晃的灯笼夹杂着人们的喊叫声。听得一声厉喝“所有人不得离开，留在原地！”。狼皮羊冷冷说道：“绿洲、星空、风华、英盖儿，哼哼！朝廷的大内高手，今儿都到了！”
二楼雅座一角的九爷这时却坐不住了。听得楼下的英盖儿娇声说道，“潜龙四杰就不劳我们四人一齐出动了。楼上那位，该跟我们走了吧！”大兵低声问道，“拼了？”九爷道：“大内全部高手都在这儿！光是英盖儿一人，除了稍微忌惮郭氏夫妇以外，所有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英盖儿携绿洲、星空、风华进歌楼大厅。只见那英盖儿，纤腰柳摆雪肤腻，不怒自威英气豪，好一位冰艳美人！
南郭站起，抱拳道：“久闻英盖儿女侠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今日是蔽帮选举帮主的大日子，请四位英雄雅座一观。”南郭的意思，就是希望这四位能不插手，不要来搅局。绿洲道，“郭大侠，我等不是来搅局，只要潜龙四侠还有楼上两位能跟我们回去，贵帮的事情跟我等不相干！”郭夫人一直不出声，但此时却站起，冷冷道：“丐帮几百年兴隆至此，除了十数任前帮主英武能干之外，靠的却是义气二字！潜龙四杰行侠仗义，专劫贪官污吏的不义之财而救助穷人，别说今日需要帮助，就算平日，我丐帮也是护定了这四位朋友！”众人雷也似地同时叫好，却是同一个心思：真女豪杰也！英盖儿说道：“久闻郭夫人女中豪杰，果然侠气过人。今儿我英盖儿就交了你这个朋友，就不与潜龙四杰为难。我们就带回楼上那两位就是。”话音刚落，英盖儿纤腰一扭便已在九爷面前，抱拳道，“九皇爷，有请回宫！”九爷道：“枢密使，让我把这口茶喝完。”一面说着，九爷却拿起茶杯一摔，黑影里大兵一声大吼，劲贯全身，全力击向英盖儿，却毫无防守，似与性命相搏。英盖儿叫到：“来的好！”。滴溜溜一个转身一抽一带，躲开一击，右手挥出一掌，又将大兵冲力增了一倍。大兵冲力大极，竟而洞穿地板，直扑楼下大厅，眼见粉身碎骨，南郭眼明手快，对大兵下身横推一掌亢龙有悔，郭夫人心领神会，拿守字诀，打狗棒托在大兵上身，这才把大兵的向下冲力化成横冲；然而虽一改方向，这力道加上南郭的亢龙有悔掌力，却是更大数倍了。春歌着急叫道，“兄弟们齐肩儿上啊！”，冲出欲挡在大兵前头，红冰、马甲、狼皮羊与春歌心意相通，四人一起跃出，前后相联。大兵冲力实在太强，他本身的拼死一击，加上英盖儿、南郭、郭夫人的数倍掌力，四人虽是当世高手，却被大兵一撞之下受伤甚重，四人倒地吐血数碗；大兵被这四个当世高手联力一阻，登时卸了冲力，饶是这样也横飞着撞断一颗碗口粗的树方停，噼啪几根肋骨折断，却无性命之忧。
英盖儿扣着九爷命脉，挟持下楼，眼见五人倒地，鲜血淋漓，却笑盈盈道：“大兵这兄弟也忒猴急，与潜龙四杰抢酒喝也不至于这样！”南郭嗬嗬冷笑，道：“英女侠好兴致！”郭夫人对九爷行礼，道：“民女李内，见过九皇爷！”九爷道：“久闻郭夫人武功盖世，却又是一等侠心义胆！”，又道：“蒙古军将至，吾皇兄却不思顽抗，终日行乐。孤家本欲借丐帮聚会，联络天下豪杰，一起举事，夺权抗蒙古。唉，功败垂成！”南郭夫妇早听闻九爷抗蒙古心切，本早有投靠之意，当下夫妇二人分立英盖儿等四人左右，南郭拿出了降龙十八掌起手式，郭夫人一根打狗棒抱拳，乃动手前的礼节。却听见打酱油在背后道：“倒也倒也！”南郭夫妇顿感脚步悬浮，一个踉跄站立不稳。一旁早有绿洲星空二人抢上，把两人点了昏睡穴，绑了个结结实实。
寻常蒙汗药怎奈何得了南郭夫妇？原来是打酱油趁两人出手救大兵，方才下药。南郭夫妇方才用劲，又是之前数碗酒都无事，所以没了防备。而九爷以及南郭夫妇在歌楼聚会，也自然是打酱油报的信。
英盖儿笑道：“有劳酱油兄。团练何在？”印第安从门外进来，道：“向枢密使请安。丐帮此次帮众一共五十人，全部被擒！”又道：“见过九皇爷”九爷叹道：“人算不如天算！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英盖儿团团作揖，道：“此次擒获叛皇九爷以及同党、丐帮南郭夫妇、强盗潜龙四匪，这次功劳可大，我会向皇上一一请赏。”众人齐答：“谢枢密使栽培！”
忽听得一声娇笑：“枢密使大人，也给小女子请赏如何？”英盖儿循声望去，却是一位婷婷少女。那少女正是彪妹。英盖儿笑道，“女娃娃，等你长大直接选入宫去，此等姿色定能混个贵妃，到时候你反倒要提拔我了！”彪妹道，“枢密使大人，您的菜才刚刚出锅，请慢用再走也不迟！”英盖儿暗想，本应事不宜迟，立马回宫。但眼下敌人全部被擒，而且就算南郭夫妇醒转，最多跟自己平手。更何况自己还有绿洲、星空、风华、印第安、打酱油这些一等硬手。歌楼的菜肴真是远近闻名，机会难得，怎能错过？英盖儿当下说道，“诸位就请坐了，就权当在下给各位预办的庆功宴！”
彪妹笑道，“来也！”，随即流水般一样样端上菜肴，总共九道，却各有一道美名相配，分别是：苏堤春晓、曲苑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双峰插云、南屏晚钟。每道菜都精致无比，让人不忍下筷。英盖儿见之也十分欢喜，忽说道，“怎么少了一道？”听得一句甜腻的吴语：“三潭映月来哉！”只见拐角处转出一位年轻少妇，正是，玲珑别致身段袅，笑目能言软语娇，好一个江南美厨娘，不是姑姑却是谁？
姑姑轻轻端上三潭映月，与其他九道菜摆成西湖十景，真是色香味俱全，当真秀丽可餐。众人拍手叫好，印第安更是忍不住想要动筷。姑姑轻轻拿过一架古筝，俏丽斜坐，叮咚几下便成曲调，正是《断桥残雪》。才弹几节，星空如痴如醉，满脸涨红如喝醉一般；风华却捶胸叹气，嘴里喋喋不休。一时间众人疯癫失态，软瘫在地，那少女也自昏迷，姑姑眼望地上彪妹，略有歉意。，唯有英盖儿端坐不动。一曲终了，英盖儿抚掌喝彩，道，“好俊的摄魂功！敢问知老师是你什么人？”姑姑也道：“英女侠修为了得，小女子些许伎俩不足为提。国难当头，男儿血洒疆场。但昏君当道，九皇爷欲重整朝纲，力拒敌寇。小女子恳请枢密使大人网开一面，放了九爷等众人。
”
英盖儿神色凝重，心知姑姑武功竟不在自己之下。英盖儿走到郭夫人身边，拿起打狗棒，说声“借过”，然后对姑姑道：“姑姑懂规矩，那就请划下道儿来。”姑姑不敢轻敌，从腰间解下一柄剑，英盖儿一看便知，正是久已失传的鱼肠剑。英盖儿更不搭话，开始就下杀手，一记劈字诀，落水打狗，直击姑姑。姑姑用倒相手躲开，咦了一声，说道，“你怎会这正宗的打狗棍法？”英盖儿笑道，“你的少林派的小无相功却也很有造诣”。姑姑道：“承让”，撒开鱼肠剑猛攻。鱼肠剑犹如一条灵蛇有了灵性，招式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英盖儿使封字诀，母狗护雏，避开几招险招，却吓出一身冷汗；稍一定神，却展开降龙十八掌。姑姑接连避过一招见龙在田，回头又躲开飞龙在天，也是吓出一身冷汗。两人同时跳出圈外。
这时，英盖儿跟姑姑已然不说话了。两人功力相近，路数迥异，恐怕数千招内难分高下。两人都全神贯注，虽是英雄相惜，但也如临大敌。姑姑一伸手，一条白练倏地飞出，卷回一把乌黑黑的巨剑。这把剑无锋，就像一根丑陋的棒槌。英盖儿失声叫道：“玄铁剑！这是玄铁剑吗？”姑姑更不搭话，左手鱼肠剑，右手玄铁剑，一柔一刚，一急一缓，攻向英盖儿。英盖儿一凝神，左手使出打狗棒招数，右手使出降龙十八掌，一精一猛，一驰一张。英盖儿的打狗棒法接姑姑的灵蛇鱼肠剑，降龙十八掌接姑姑的刚猛无比的玄铁剑。姑姑的玄铁剑法看似大开大阖毫无章法，但是玄铁剑削铁如泥，所向披靡。若非英盖儿内力充沛而降龙十八掌刚猛无比，早就招架不住了。而打狗棒招数精妙，却也能逼得姑姑数次回身自保。二人交手过千招，险情百出，幸而二人武功高强才屡次化险为夷。姑姑一咬牙，双手一错，鱼肠剑一下挺直，而那玄铁剑竟能挥若草棍。鱼肠剑顿时凶猛无比，而玄铁剑却棉若细针，漫天是剑。英盖儿看出姑姑这是用双手互搏之术，却又加上经脉倒转术，一手举重若轻，另一手却举轻若重。姑姑的招数让英盖儿应接不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难以判断。好几次眼看英盖儿就能中套，却力差一丝让英盖儿逃了开去。英盖儿又吓出一身冷汗。但百余招一过，英盖儿却也得知姑姑虽博众家之长，却分身几层，力差一丝。姑姑又一招拖泥带水，左剑却是天罗地网，招式虽凶，却露出胸前一小块破绽。英盖儿一个打滚，到底一跃而起，抛开打狗棒，左右开弓，两掌齐出亢龙有悔。一层未尽，又双手连发。层层叠叠双手连发十八掌亢龙有悔。要知道这亢龙有悔是天下至刚至猛的掌法，全靠内力而发。象南郭这样的高手每发一掌尚需敛气稍停，才能发第二掌。能双手连发十八掌亢龙有悔的，除了英盖儿却无第二人。那十八掌层层叠加，恰如两条火龙冲向姑姑。姑姑觉得胸口气血翻腾，剧痛难当，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将出来，仰面便倒。英盖儿气力用尽，全身虚脱，腿一软跌坐在地，喘息不止。
一胖大和尚不知何时进来，一手扶着姑姑软腰，对英盖儿道：“直娘贼，摆大宴席也不知会俺密市洒家！气死洒家了！”
英、姑两大绝顶高手恶斗多时，竟不知这胖大和尚何时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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