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雪白的桌，两个女子。喧闹的空气，两座近乎静止的雕像。

　　“两瓶啤酒先。”她的嘴唇如两片舞动的花瓣。

　　这是一个习惯。近乎相同状态下，多次发生的事件如果现象相同，全部可以归于习惯。这个习惯开始于几年前。

　　几年前，我把她从火车站接回来，一起去了一个安静的小饭店，静我饭店，那里有雪白的桌布。她脸色惨白，发如枯草，她七天中只睡了三个小时。她的大脑让眼睛清醒着，然而大脑却沉睡在失恋里。

　　“两瓶啤酒先。”我的嘴在说话，眼睛却没有离开她，她像一朵惨败的花朵，也许酒能让她恢复原来的灿烂。

　　那一天，她如一只带露珠的红玫瑰躺在了我的床上，她的大脑最终释放了所有的无奈绝望，睡去了。一睡就是两天两夜。

　　她醒来以后，一个习惯诞生了，我和她的习惯，两瓶啤酒先。

　　我每一次回到这座城市，她都会来找我，然后去一个可以喝酒的地方。只要可以喝酒，什么地方都可以，酒吧，餐馆，饭店，酒店。每一次她都无醉不归。

　　这一次，我不再离开这座城市，她却要离开这座城市。相聚是为了分离，还是分离为了相聚？古龙说离别是为了相聚。古龙说相聚是为了离别。

　　她在喝酒。她总是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喝醉。她常说，她的前世一定是个酒鬼。

　　菜上来了。我开始吃菜，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她在说话。

　　“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什么是孤独。”她好像自言自语。
　　“这么多年来，总是习惯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灌醉，不管是跟朋友喝酒，还是跟客户吃饭。”她在回忆。

　　我冲她微笑，轻轻的喝了一口啤酒。啤酒的味道有一点凉，有一点涩，还有淡淡的甜味。啤酒比可乐味道好，不刺鼻也不甜腻。

　　“你太寂寞了。回到老公的身边，是最好的选择。”我依然看着她。她的脸又是惨白，笔直的鼻子上有一点点亮光。

　　我在喝第二杯啤酒。啤酒的甜味越来越浓，苦涩却渐渐的消去。

　　“我们认识已经很多年了。大学生活已经离我们很远了，可是依然像是刚刚发生在昨日。”她说。
　　“大学是速食爱情的生产地，友谊是爱情的副产品。”我接着她的话说。
　　“原以为可以拥有爱情，却收获了友情。”
　　“把这当作是一个意外惊喜吧。”我像是在安慰她。
　　“这实际上是财富。”她的惨白的脸上有了一点笑意。她很漂亮，但凄凉却是化妆品。

　　她在喝酒。我也在喝酒。她醉了。我还没有醉。

　　她用右手扶着自己的头，头发很黄，很刺眼的颜色。她确实醉了。

　　我还在喝酒，我还是没醉。

　　“今年的沙尘暴好可怕，我也可能会走的。”我自言自语。
　　“带着孤独走？那也是财富。”她竟然听见了。她又喝酒。她几乎不吃菜。

　　不知道喝了多少瓶，只知道她醉我没醉。每一次总是这样，她醉我不醉，这也算是一个习惯吧。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醉的感觉，就像她不知道我为什么就会不醉。
　　“醉的次数太多就是酒鬼，没有醉过就是酒桶。”她的专利嬉笑语言。
　　“你用醉刺伤痛，我用清醒保护痛。本质不一样。”我提醒她。
　　“你永远超我，我永远本我。本质是不一样。”她回答我。

　　离开那个饭店前，我在柜台前交钱，她的头倚在我的肩上。饭店老板瞥过来一个很微妙的眼神。我微笑着扶着她走出门外。

　　我一伸手，出租车停下来。把她塞进车里，我知道她应该知道回去的路。车突突了几下，颤抖着走开了。

　　我沿着街道了一会儿，在十字路口停下来，我伸手叫出租车。三辆出租车停在我面前。我扫了一遍，选择了三个中最破的那辆钻了进去。我知道，很破的心情要坐很破的车才搭配。

　　我又想起古龙的那句话：离别通常是为了相聚。没有离别，怎能有相聚。没有相聚，又怎能有离别？
　　我和她从来就没有过告别过，哪怕说声再见都不曾有过。这也许就不算离别吧，即使今生再也不会相见。我们是没有离别的相聚，我们是没有相聚的离别。

　　夜就象是啤酒一样透明，却浮着一层泡沫。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