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我第一次来德国的时候,LD就对我说,德国有一条浪漫之路,找时间我一定带你们走一趟,结果来了三次,都没走成,于是走一次浪漫之路,成了我们此行四大愿望的第一个。
其实浪漫之路(Romantische Straße)在德国形成的历史并不久远。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大量美军驻扎在德国的巴伐利亚地区。休假的时候,这些美国大兵和家属会四处游荡,他们发现,南德拥有众多保存完好的中世纪城市,历史悠久的城堡和美丽的田园风光。
这些士兵和家属口耳相传,慢慢在驻军营地里形成了一条备受称赞的“旅游路线”,这条线路沿途经过的城镇和村庄充满了德国浪漫主义的气息。战后的德国刚刚从废墟中站起身来,迫切希望提升旅游产业,吸引游客,于是顺水推舟,1950年代初,德国旅游推广机构正式将这条路线命名为 - Romantische Straße(浪漫之路)。
这条浪漫之路起自北部的维尔兹堡,终于南部的菲森,全长约400公里,途经大约30个美丽小镇。
以我们短短数天的时间,走遍这些小镇是不可能的,那就从最著名的走起吧。
第一站:维尔兹堡。
酒店地处老城边缘,没有前台,入住通过触摸屏自行登陆。
客房位于27层,凭窗眺望,远处的城堡,近处的教堂清晰可见。
作为起点,维尔茨堡(Würzburg)是浪漫之路上最大的城市之一,仅次于奥格斯堡,美茵河 (Main)穿城而过,河的另一边是老城区,从空中看去,星罗棋布着各式古老建筑。
眼前的维尔兹堡如此美丽,但在二战中,她却遭到极大的破坏。
1945年3月16日,二百多架盟军轰炸机对这个城市进行了空袭,短短的17分钟后,维尔茨堡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建筑被摧毁,毁灭一个城市只花了不到20分钟,而重建它,德国人却花了二十多年 - 终于维尔兹堡涅磐重生。
上世纪五十年代,这座城市应该还在重建,全城一片荒废,美国大兵把她列入浪漫之路第一站,是因为即使城市被毁,也有破败之美,还是因为内心的某种愧疚?
在二十多年重建的过程中,德国人将他们的一丝不苟展现的淋漓尽致,许多重要的历史建筑得到了非常精准的修复,我们现在已经很难区分到底哪儿是曾经的古迹,哪儿是重新修复后的。
德国人的严谨,我在德累斯顿就有深刻体会,但因为地处西德,二战一结束,维尔兹堡就开始重建,而德累斯顿因为属于东德,它的重建迟至两德统一以后才开始。
重建后的维尔兹堡完全有资格成为浪漫之路的开端。
维尔兹堡主教宫(Würzburg Residence),是欧洲后期最具巴洛克风格的宫殿建筑,被誉为“德国最美的巴洛克宫殿”。她的艺术价值可以和维也纳美泉宫、巴黎凡尔赛宫相媲美,1981年她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
主教宫的建造始于18世纪,这儿是侯爵主教居住的地方。
这个头衔“侯爵主教”(Fürstbischof),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授予的封号,表示该主教不仅是宗教领袖,同时也具有世俗的统治权和爵位。
在宫殿建立之前,维尔茨堡主教一直居住在美因河岸边的玛利恩堡(Festung Marienberg)。18世纪初,当时的主教约翰·菲利普·弗朗茨·冯·舍恩博恩(Johann Philipp Franz von Schönborn)觉得原来的住处不符合他的身份,再加上打官司刚刚赢了一大笔钱,于是决定建造一座新宫殿,以展现作为神圣罗马帝国诸侯的荣耀。
主教宫的建设始于1720年,最终于1744年完成。
楼梯大厅(Treppenhaus)被称为“建筑中的建筑”,是整个建筑的高潮,一进宫殿大门,立刻夺人眼目。我看过很多宫殿,但还是第一次看见以楼梯作为大厅主体的设计。
长30米、宽18米的拱顶上是世界上最大的穹顶壁画,由意大利画家乔瓦尼·巴蒂斯塔·蒂埃波洛(Giovanni Battista Tiepolo)绘制,描绘了四大洲的象征。
蒂埃波洛是威尼斯画派最著名的画家之一,擅长色彩绚丽,构图宏大的天顶画。1750年他在儿子的陪同下来到维尔兹堡,为主教宫绘制了大量的天顶画和壁画。
蒂埃波洛的穹顶画不同于我们寻常的壁画,它是平面油画和立体雕塑的结合。
洛可可风格的白厅(Weisser Saal)是主教宫殿的等候区,来客在这里等待主人的的召见(但不意味你一定能见到主人)。安东尼奥·博西(Antonio Bossi)设计的灰泥装饰,壮观而精细。
白厅的整体格调非常淡雅,让在此等待的来访者的眼睛在入口大厅的辉煌和后面皇帝厅的奢侈的刺激之间得到些许休息。
主教宫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皇帝厅(Kaisersaal),它是主教当年用来接见贵宾尤其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重要场所。
皇帝厅的墙壁装饰着红色、白色和黄色的大理石,穹顶以白色为基调,金色勾勒着蒂埃波罗的壁画。
这幅画《皇帝巴巴罗萨与勃艮第的贝阿特丽斯的婚礼》(The marriage of Emperor Frederick I and Beatrix of Burgundy)展示了皇帝巴巴罗萨腓特烈一世与伯爵夫人贝阿特丽斯的婚礼,当时主持婚礼的是维尔兹堡的主教格罗德(Gerold)。
弗兰肯公国(Duchy of Franconia)曾是德国的前身 - 东法兰克王国五大公国之一,939年因为其反叛奥托一世而被废除,1168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又把弗兰肯公爵的荣誉头衔颁给当时的维尔兹堡主教 - 赫尔博尔德·冯·霍赫海姆(Herbold von Höchheim)。
上面这幅壁画描绘的就是那个历史场景。
帝国套房(Imperial apartments),是主教留宿南来北往的贵客的客房,在1945年的大轰炸中,大部分帝国套房的天花板都受到严重毁坏,如今看到的都是后来重建的。
主教宫还辟了一部分房间作为巴伐利亚国家画廊的分馆,在此展示了不少威尼斯画派的作品。
一路走来,主教宫的每一个房间都让我们吃惊,没想到一个主教住的地方竟然和国王一样奢华,感叹的同时,宫殿的最后一个房间又让我们陷入深思。
这件房间集中展示了二战期间主教宫被毁坏时的照片,向游客描绘了80年前已成一片废墟的宫殿以及宫殿修复的艰辛过程,站在照片前,看着那片破败的景象,令人不胜唏嘘。
呵护,修复美好,要比毁坏美好困难得多,而修复后的美好即使再还原,也已不是当初的美好。
这儿明文规定,不能起飞无人机,LD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做个遵纪守法的好游客。
维尔兹堡历史悠久,2004年是该市成立1300周年。
维尔茨堡大教堂(Wurzburger Dom St Kilian),是该城最古老最美丽的教堂,它是德国第四大罗曼式教堂,那两座高耸的红白相间的塔楼,是维尔兹堡最具标志性的风景之一。
教堂最早建于8世纪,后来因为火灾经历两次重建,如今的这座教堂建于1040年。在漫长的岁月中,教堂在罗曼式的基础上,又被添加了哥特式,文艺复兴式和巴洛克式的各种印迹。
教堂长度超过百米,前后各有两座风格完全不同的砖塔。
从正面看,是典型的哥特式。
但从背后看,那座胖墩墩的圆形,又让人想起罗曼式。
通过无人机视角,我们才能清晰地看到这座教堂的全景。
推开厚重的青铜大门,我们进入教堂。
为了体现宗教的纯洁和神圣,教堂内部以白色为主,墙壁,穹顶,雕塑,一片洁白当中,金色十字架显得特别醒目。
教堂的主祭坛位于中殿的东侧,装饰华丽。
教堂的地下室一般都是墓室,这座教堂的地下室也不例外,保存了多位主教的遗骸。
LD好奇心很强,逢地下室必进,儿子以前胆子很小,但自从跟着他爹在葡萄牙进了埃武拉的人骨教堂,在西西里进了巴勒莫的干尸墓地,如今他对这些地方已经甘之若素了。
既然身处巴伐利亚,怎么能不尝尝烤猪手呢。
这是当地最好的餐馆之一,创立于1949年,店名“Backöfele”在德语中意为“小烤炉”,代表餐馆的特色以烘烤菜肴为主。
虽然弗兰肯公国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但昔日公国所在的地区依然被称为弗兰肯尼亚(Franconia)。
餐馆的庭院里保留了弗兰肯尼亚乡村风格,浓浓的怀旧氛围,让人有种“昔日重来”之感。
我们点了弗兰肯尼亚特色美食 - 烤猪肉,土豆饺,焗肉肠,大家举起巴伐利亚啤酒,为我们浪漫之路第一天,干杯!
-- 这种圆滚滚的土豆饺子,我们去年在波罗的海也吃过,不知道是不是当初因为汉莎同盟的关系而从德国传过去的。
每一个德国老城都有一个市政厅,每一个市政厅前面都有一片广场,维尔兹堡也不例外。
维尔兹堡老市政厅(Altes Rathaus),最显眼的是那座塔楼 - Grafeneckart塔,它是13世纪的罗马式建筑。
1945年的那次大轰炸中,老市政厅未能幸免于难,但这座塔却奇迹般地幸存下来,成了维尔兹堡过去和现在的链接和见证。
德国虽然分别和北海,波罗的海接壤,但它的海岸线都在北部。德国南部虽然不靠海,但河流众多。
我们刚刚离开了濒临莱茵河的波恩,又来到了枕着美因河的维尔兹堡。
美因河(Main)流经巴伐利亚州、巴登-符腾堡州和黑森州,全长524公里,最终在美因茨注入莱茵河。
维尔兹堡的老美因桥(Old Main Bridge),是美茵河上最美丽的一座桥,建于15世纪。
游览维尔茨堡,老桥是必到之处。桥边两侧的栏杆上耸立着12个圣人石像,这些圣人或是宗教中的圣者或是对维尔茨堡做出贡献的历史名人。
走在老美因桥上,我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儿和布拉格的查理大桥颇有几分相似,也许正因为此,有人把维尔兹堡称为德国的小布拉格。
看着美因河的绮丽风光,儿子问LD:“你怎么不早些带我来这个地方?”
是啊,虽然已经第四次来德国了,但我好像才开始了解这个国家似的。
这次出行前,为了合法的在欧洲使用无人机,LD花了2个礼拜的时间,考飞照,注册,买保险,忙的不亦乐乎,当他操纵着无人机飞越维尔兹堡地平线的时候,我知道,那一切折腾都是值得的。
维尔兹堡街头的这个雕塑很有意思,它是由德国著名艺术家克里斯托夫·曼瑟(Christoph Mancke)创作的,名为《Der Gefesselte》(被束缚者),表达了虽然被束缚,却依然向往自由的渴望。
作为浪漫之路的第一站,我们在维尔兹堡停留了两个晚上,每天透过窗户,看着朝阳在古城升起,又伴随着夕阳进入梦乡。
在维尔兹堡的最后一站,LD说:“我们去看看每天一睡醒,就映入眼帘的,对面高高的山坡上那座高高的城堡吧。”
这座城堡名为玛利恩堡(Festung Marienberg),很久以前这儿曾是凯尔特人的定居点,到了中世纪,维尔茨堡的主教们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城堡,作为他们的主要居住地和权力中心。
十八世纪,主教搬去豪华的主教宫后,这儿变成了一处防卫要塞。
如今的城堡正在维修,内部不开放,但这儿倒是居高临下欣赏维尔兹堡的绝佳处。
想起高晓松在《晓说》里说过,一个城市要有灵气,必须要有水,而那水还必须有弯。但他忘了一点 - 水上还须有桥。
晚上吃饭的时候,儿子问:“如果二战里没有被炸,我们看到的维尔兹堡会和现在有什么不同?”LD说:“没人知道,因为比较的对象永远消失了,但我明天会带你去看看在战火中幸存下来的一个城市,也许那时你能想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