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昨天早上一样,我们大约不到十点就出发了。今天的计划的行程是11公里,是这四天里最轻松的一次。一路上要经过夹子湖(Pincher Lake)、特恩湖(Tern Lake),西河狸爪子湖(West Otterpaw Lake)和一连串无名的小池塘,最后到达我们的露营地布罗恩湖(Brown Lake)。整个路程难度一般,但有一丁丁的泥泞。我注意到山林里面的所有小溪的水都很清澈。但溪水的底部确是黑糊糊的烂泥,给人十分肮脏的印象。对于喜欢在后院摆弄蔬菜的艾伦和我,倒是觉得这些都是营养丰富的有机汁液,它们对于植物犹如乳汁对于婴孩。有时候还能听到这些溪水哗哗流淌的清脆声响,像是有成千上百个小小的瀑布,散落在这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里。
今天还是大晴天,太阳亮的晃眼。走起来很热,我穿了短袖的T恤,但我实在难以忍受蚊虫的叮咬,就套穿上了长裤。我们昨晚的露营地是2号,刚离开营地不久,就看到了我们的邻居1号营地,一对男女正在收拾东西,远远地看着两个高挑的身影,感觉好像就是我们第一天遇到的那一对璧人。走了两个小时,到了夹子湖,湖在徒步道的西边,风景绝美,阵阵凉风掠过湖面,不仅轻抚着大家的汗叽叽的油脸,还吹走了围着我们的那些微小的“粉丝”,大爽!此时大家也走得有些累了,就准备就地休息。这是一处露营地。一对年轻夫妇领着两条狗也在那里休息吃午饭。两人都三十来岁,男的体型很好,个子不高,但壮而不肥,满脸胡须,笑起来非常和善。女子的胖且臃肿,很符合美国电影里穷人的形象。虽然她也是满脸堆笑,但还是掩盖不住那种泼辣和刻薄。两条狗,其中一条是白色的,没有拴狗绳,生龙活虎的,对我们一阵乱叫。另一条狗身上有斑点,看起来非常凶猛,被拴了狗绳。女主人拉着斑点狗,但它拼命地争脱,似乎时刻准备向我们扑来撕咬我们的肉体。我们和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坐下休息吃午饭。大约休息20分钟,继续走。路过了三个河狸水坝,每一个都是三四十米宽,不由感叹大自然的造化,这些河狸为了食物,竟然被赋予了这种令人惊叹的本领,比人类有过之而不及。
又走到大约五六公里,碰到了两女一男三个白人,非常年轻,两个女的都穿着白色的连帽衫,十八九岁的样子。他们像路边的那种娇艳的、被安省指定为省花的延龄草。想想觉得有些不对。她们的娇艳更像我家后院含苞待放的那些牡丹花,而且还是粉色的,还是白色透粉的那种。三人个子虽然都很高,但不羸弱,个个丰满的很。两个女孩子笑颜如花地向我抱怨,说蚊子太多了。后来在营地,我提及穿白色连帽衫的两个姑娘,感叹这她们青春之躯的美丽。格蕾丝笑着更正我说,她们穿的不是白色的衫喔,是灰色的,只是颜色浅的很。我心里直呼,格蕾丝的观察里怎么这么敏锐。
走了不久,又碰到了一个更年轻的单身的白人男孩,瘦瘦的似乎有些东方人的特质,害羞又温和。他轻轻地颔首,向我们微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我问他是不是一个人在徒步,他腼腆的笑着说是的。走了大约四个小时左右,我们就到了一个营地,估摸着应该就是艾伦预订的营地。
这一路,我们穿过了三个湖。第一个夹子湖,挺大,在那里我们遇到了带着两个狗的一对男女。那个营地在东,湖在西。风从西边吹过来,把蚊虫扫荡了不少。路上艾伦说我们露营所在的布罗恩湖是在我们营里的东边,大家觉得遗憾,说好像不如夹子湖,会有风把蚊虫吹走。我说如果湖面够大,风也可以胡乱地过过来呀。乔安“蔑视“地看看我说,那风是从西边刮的,西边有茂密的森林,东边的湖当然就没有风了。我闭嘴了,心想到了再印证一下谁正确吧。
我们到达了这个湖的第一个营地,上面没有标营地号码。我隐约看到营地标牌上有一个用刀划出的号码是1,我们订的是2号。营地的标号是按湖来划分的。一路上可以看到很多1号营地,但属于不同湖的1号。我们继续往前走不到1公里处,又到了一个营地,这个营地标的号码很明显,就是1号。哈哈,我们错过了我们的营地。营地没有人,大家都说,得了不往回走了,就这个营地吧安营扎寨吧,如果有人来我们再说喇。于是大家开始打开行囊,有些动手快的已经开始把帐子支起来了。因为蚊子太多,大家都要钻进自己的帐篷里稍微修整一下。没过多久,有两个背包客走过来。远看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白人,走进仔细看,却是两个姑娘。其中一个女孩子的非常女性化,而另外一个女的却很飒爽阳刚。飒爽姑娘笑着问我,你们是刚来还是要离开。我说我们刚刚到。她说她们预订的是1号营地。我非说非常抱歉,我们的是2号营地,但我们错过了。飒爽姑娘非常和善,说那好,我们就去那个2号营好了。然后两个姑娘转身上路往2号营地走去。我回头对大家说,我们已经和这个营地的主人换了营地,按说大家应该很开心,但大家已经被蚊虫搞得心烦意乱没有都没表现一丁点兴奋来。看来,乔安是对的,风向很重要,风从西边来,被林子挡着,湖面再大也吹不到我们的身边。
这个露营地很漂亮,湖面宽阔,一览无余。湖边的小坡上长着一颗高大的茂密的松树,松树后就是湖水,清澈的湖水下边,可以看到平整的石块。真是一个天然的浴场,而且还被小坡和松树灌木挡着,很有私密性。于是女士们摩拳擦掌,纷纷退下红妆下河洗澡。我背过脸去搭帐篷,耳边是四个女队友叽叽喳喳的欢笑声,还混着哗哗的泼水声。她们洗完,轮到我洗,想游泳,但是又害怕不熟悉水情,于是就穿着内裤在湖里侵泡了一会儿权当游泳了。
洗完澡,各自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我这晚也学着乔安她们一样,钻入帐篷里吃方便面。就这剩下的花生小鱼干,把酒壶里剩余的酒喝完,晕晕乎乎地就度过了这次徒步的第三个晚上。
早上睁开眼,已经是维多利亚节的周一 。今天在加拿大人看来,夏天正式拉开序幕。天虽已大亮,但没有看到帐篷上的阳光。昨晚挺热,我脱光了衣服裸睡。后半夜开始凉爽,我把双腿伸进睡袋,但还是觉得稍微有些热,不过十分舒服,不是那种黏糊糊的热。我摸到手表,看了看时间,五点四十六分。记得昨晚和一帮女士们说,今天早上如果起的早,就把她们都叫起来看日出。我们所在的布罗恩湖在我们露营地的东边,可以看到日出。
我穿上长裤T恤,出了帐篷。天虽然亮晃晃,但太阳还隐没在湖对岸的树林里。一点风也没有,镜子一样的湖面上,有些薄薄的雾气贴着水面,闲散地云游着,似乎还眷恋着湖水不肯散去。天气有一丝凉意,有些蚊子,但没有小飞黑,让人心安了许多,也就可以静静地有心情欣赏林子里的宁静。
我对着队友帐篷大叫了几声,说,姑娘们,要看日出快点出来了。先是艾伦起了床,接着是简,然后那个格蕾丝也慢慢腾腾地出了帐篷。叫了几声乔安,没有动静,后来再叫,还是没有动静。拿着手机,到湖边胡乱拍了一通,先是到松树后拍整个湖面,然后再把松树也放进镜头。湖岸处有些露出水面的树枝,那些倒影非常清晰。然后再倒退到帐篷后边,尽量把帐篷也纳入到画面里来。瞎拍了一气,心里说,闭着眼睛按快门,每一张都可以成为明信片。拍完照,我开始生起我的小煤气炉子,煮咖啡。这次炉子似乎还给力。后来想想其实也不是,只是没了小飞黑,天也尚早,心里没那么急躁罢了,哪管它什么时候煮开,就让小火慢慢地烧去就好了。真的是心静自然凉。我去把我和乔安的食物袋从树上取下。把乔安的放在她的帐篷边,她似乎还是一点也没有动静。心里说,这个姑娘挺能睡的呀。
艾伦开始用她的小炉子做饭了。小炉子用金属空罐头盒做成,底部打了不少大大小小规则的圆洞来进氧气,她把一些小木屑放进去,再用蜡纸点燃。蜡纸的原料是一次性纸质餐盘,撕碎了,再浸了蜡,就成了蜡纸。前天生火,我向格蕾丝要点火的报纸,她要包锯子,不肯给,还是艾伦把她少量的蜡纸给我了一片。艾伦的炉子升起来了,但烟雾很大,一个小小的罐头盒子,竟然营造出了整个乡村袅袅炊烟的浪漫。艾伦坐在地上,侧身用金属的吹火管子吹那个小小的火炉,再晨光里的剪影,像是吹箫的少女。简拿着手机开始拍照,她的审美眼光非常犀利,昨晚看了她的一个隔着帐篷的晚霞照,美丽异常,让我吃惊不小。后来要了来放进了我的短视频里。格蕾丝则到处走动,她没有带炉子,似乎是等着我把篝火生着。
最后一天的走了十三公里,路途平整乏善可陈,中午一点刚过就回到了停车场。
傍晚回到多伦多,央街有大量的中东人聚会,乔安和格蕾丝表示都不知道聚会的缘由。格蕾丝猜想是一个中东国家在什么比赛中赢了。我倒是想起来去年秋天也是徒步回来,看到犹太人在此地游行,他们是抗议加沙巴勒斯坦武装集团对以色列的袭击。莫非是加沙局势进一步恶化了?等到了周三,我从新闻里才知道,那是伊朗人在庆祝。他们竟然庆祝的是他们国家的总统,因飞机失事身亡这件事。不管对错,我还真的佩服这些伊朗人的勇敢、率真、和不畏权势。想起了前年参加伊朗人的一个新年晚会,看到一大群伊朗的男男女女,在新年里为自己的女同胞呐喊,为“革命街女孩运动“欢呼。此时,我为自己有几个伊朗朋友而感到自傲。
想到此,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那些肮胀的政治,那些残酷的战火,那些揪心的纷争,还有自己那些工作生活中的种种烦恼,又开始涌入了大脑,又开始了新一轮对自己肉体和精神的折磨。又想,这也许就是自己喜欢野外徒步的原因,这也许就是自己在野外睡眠特别香甜的原因。这不仅仅是徒步,还是逃逸、喘息、静心和修行。刚结束这次的徒步,就已经开始期待着下次的徒步和再一次的生命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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