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采西斯,三个多小时后,我们进入爱沙尼亚首都塔林(Tallinn)。
和维尔纽斯相比,塔林老城面积比较小,但更加精致。这是北欧唯一一座保留了完整中世纪风貌的古城,1997年入选联合国历史文化遗产。
和其它欧洲中世纪古城,比如布拉格,克鲁姆洛夫相比,塔林少了一份沧桑,多了一份浪漫。
满街的鲜花店,让黄昏的古城空气中飘散着芳香。
塔林靠海,和芬兰首都赫尔辛基隔海相望,在历史上曾经是连接中,东欧和南,北欧的交通枢纽,如今,它也是邮轮的一个重要停靠点,因此也被称为欧洲的“十字路口”
街头做生意的小贩多穿上了中世纪的服装。
这儿的餐馆也和波罗的海其它城市不同,浓浓的中世纪情调。
这是网红餐厅龙三世(Draakon),店面很小,却总是人头攒动。
我们排了很长时间的队才进门,墙壁上写着几条本店规则:
1. 女主人永远是对的;
2.自己清理桌子;
3.不许玩蜡烛;
4.别忘了给女主人1+小费!
店内看不到菜单,也没人领位,女主人说,位子随便坐,菜随便点,反正我们这儿就三样:肉肠,牛排骨和啤酒,另外酸黄瓜免费,但需要自己拿着木棍去大缸里捞。
烛光下,我们在塔林的第一顿就是这么大碗(碗是缺口的)喝酒,大块吃肉。
在老城闲逛,我深切地体会到Tallinn译成塔林,真的是太贴切了,举目四望,到处都是教堂尖塔,走在街巷中,仿佛在高塔丛林间穿行。
历史上,爱沙尼亚先后被普鲁士、丹麦、瑞典、俄罗斯统治,塔林(Tallinn)这个名字也是由爱沙尼亚语的“丹麦堡垒”(taani linnus)演变而来。
爱沙尼亚曾是苏联加盟共和国,但塔林却鲜少俄式风情。原来早在13世纪,塔林就因为是重要的贸易港口,而成为德国商贸军事同盟“汉萨联盟”的成员,被烙上浓重的德国印迹,走在街上,我有时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德国斯图加特。
华丽的商会会所“黑头兄弟会”,曾是德国商人开市政辩论会的地方,它是塔林仅存的文艺复兴风格建筑,建于1640年,石雕和木雕混合装饰而成的入口大门,是老城内装饰最精美的大门,时至今日,依然保留着中世纪时期的模样。
夜幕低垂,我们穿过古老的圣凯瑟琳小道(St. Catherine's Passage),走回酒店。
塔林的物价虽然在欧盟属于中等水平,但却是波罗的海三国最昂贵的,我们在这儿一天的酒店花费相当于其它地方的2-3倍,停车费另算,每天20欧。
爱沙尼亚是波罗的海三国里面积最小的,但也是相对来说最发达的,它在欧洲第一个推广网络投票,是欧洲互联网最普及的国家。
圣灵教堂(Church of the Holy Spirit),是塔林自14世紀以來唯一还保留原型的宗教建筑。教堂外观简朴,有巴洛克式的尖頂,这是第一座用爱沙尼亚语宣教的教堂。
它建于13世纪早期,但不同于一般教堂,它的朝向不是正东,可惜原教堂毁于1684年,如今我们看见的是重建过的样子。
教堂内的彩绘花窗极其耀眼,在早晨的阳光照射下,显得特别梦幻。
这是一座路德宗新教教堂,不同于天主教,新教推崇信仰不受性别、社会地位或其他因素的限制,于是我们在这儿看到了根本不可能在天主教教堂出现的女性牧师。
虽然这位女牧师的神情过分严肃了些。
塔林的中心是老城,老城的中心是市政厅广场。
广场上的Raeapteek,是全欧洲持续营业时间最悠久的药房。
它自1422年开业,距今已经600年,据说昔日沙皇也从这儿订购过药品。
药房里早不见了中世纪的药材,但店员依然非常热情地解答顾客的疑问。
圣尼古拉斯教堂(St. Nicholas' Church),是塔林最大的教堂之一,高高的华丽尖顶,在古城非常醒目,当地人说:”所有的道路都通向圣尼古拉斯“。
教堂在二战中被毁,1984年重建后成为爱沙尼亚艺术馆的四个分馆之一,展出多件中世纪的艺术珍品。
我们去过很多艺术馆,但设在教堂里的艺术馆,我们还是第一次见识。
这幅创作于15世纪的祭坛画描画了基督教义中的一系列圣人形象,是艺术馆的珍品。
但馆中最珍贵的还是这幅由德国著名画家Bernt Notke创作的《死亡之舞》(Danse Macabre)。
原作据说长达30米,但目前只剩下7米多的残幅了。
在这幅长卷中,死神以骷髅的形象出现,引导着主教,国王,贵族,平民等各社会阶层的人走向死亡。
德国哲学家施太格缪勒(Wolfgang Stegmüller)说过:“死亡是作为把人引导到生命的最高峰,并使生命第一次具有充分意义的东西出现的。”
正是有死亡作对比,人们才会意识到活着是多么宝贵、幸福、有意义,因为死亡是一切的终结,是虚无,悲痛,无意义的。我们现在正经历的每一天都是离死亡最远的一天,既然这样,我们为何不好好珍惜眼前的一切呢?
教堂塔楼是鸟瞰塔林的好地方。
塔林老城分上城和下城,上城是上流社会、宗教阶层和封建权贵的聚集地,下城住的则多是商人和手工业者。
这条通向上城的有点陡峭的街道叫短腿街(Lühike jalg)。
短腿街上来的这片花园,名叫丹麦国王花园(Danish King's Garden),后面的那座石楼据说曾经关过妓女,当地人传说,这个地方夜晚闹鬼,经常被人目击到一名中世纪的僧人和一名漂浮的女子。
虽然是光天化日,但那几座没有面孔的黑魆魆的修道士塑像,还是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上城有一座我们此行见过的最漂亮的东正教教堂 - 亚历山大 涅夫斯基主教座堂(Puha Aleksander Nevski Katedraal),它是塔林最大和最高的东正教教堂,兴建于1894年到1900年间。
亚历山大.涅夫斯基,生于1220年,死于1263年,是13世纪俄罗斯著名的统帅,他率军接连打败瑞典人和德国人,被称为涅瓦河英雄。
1547年,他被东正教追封为圣徒,1942年,被斯大林宣布为民族英雄。2008年,俄罗斯举行了一次“最伟大的俄罗斯人”评选活动,结果出人意料的是,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名列首位,获得了“最伟大的俄罗斯人”称号。
但因为它的存在象征着历史上俄罗斯的统治,许多爱沙尼亚人非常厌恶这座教堂,爱沙尼亚政府也曾计划拆除这座它,好在后来没有实施,否则我们就无缘看到这座美丽的建筑了。
可惜的是,教堂内部严禁拍照。
与涅夫斯基东正教大教堂正对面的,是爱沙尼亚国会大厦。
塔林是欧洲保存最好的中世纪要塞老城,炮塔和堡垒连接的城墙是这座古城历经数百年依然傲立至今的保证,如今塔林依然还有将近2公里的完好城墙。
我们在市政厅广场抬头仰望,在圣尼古拉斯教堂塔顶俯首张望,在城墙的瞭望台极目眺望,这三个不同的立体视角,让塔林这座童话般古城的美丽,在我们的脑海中真正丰满起来。
在塔林遇到的很多游客都是从邮轮下来的,我们时不时地会看到这些小股旅行团。
走回下城,我们直奔塔林老城外。
塔林,并非只有老城,如果不去卡德利奥区(Kadriorg),那么塔林之行也是不完整的。
老城里晃动着太多的游客,这儿才是塔林人最喜欢去的地方。
这儿公园众多,博物馆林立。
我们身后的这栋低调的粉红色建筑,没人想到它竟是爱沙尼亚总统府,直到我看到了挺立的卫兵。
这栋外表非常不起眼的小屋,被称为彼得大帝的小屋(Peter the Great house),是沙皇彼得大帝和妻子 - 后来的凯瑟琳一世,来访塔林时居住的地方。
当时彼得大帝花了1400卢布,从当地一位贵族的遗孀手里买下这处房屋,1714年以后,彼得多次入住这儿,一是为了是就近指挥与瑞典交锋的那场北方战争,二是为了和皇后凯瑟琳一世共处。
彼得大帝死后,这儿逐渐荒废,被人遗忘。
1804年沙皇亚历山大一世来塔林访问,下令重修此处。
1806年,这儿作为博物馆,正式对外开放。
小屋内部非常简朴,丝毫看不出这儿曾是沙皇的行宫。
据说彼得身高两米,也不知道这个小床是不是他曾经睡过的那张。
彼得即位之初,急于改革,缩小俄罗斯和欧洲诸强的差距,重视功能性远胜于装饰性。
我们只是从墙上那幅褪色的俄罗斯双头鹰,才能想象当初彼得的雄心。
一七一七年彼得拜訪了法国凡尔赛宫以后,土包子终于大开眼界,从那以后,他开始雇请各国艺术家和建筑家大兴土木,提升他的宮廷形象。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才有了塔林卡德里奥区的这座宏伟的卡德里奥宫(Kadriorg Palace)。
这座巴洛克宫殿是彼得大帝参观完凡尔赛宫以后,在彼得小屋附近购买了100公顷土地,费时8年之久,为皇后凯瑟琳一世(Catherine I)修建的夏宫。
宫殿没有完工的时候,彼得夫妇曾经到访过几次。1825年彼得死后,凯瑟琳一世再无兴趣来此。
金碧辉煌的宫殿被装饰得豪华无比,可惜当初的主人却几乎没有正式入住过,18世纪和19世纪这儿曾一度被俄罗斯皇室遗弃。20世纪30年代,爱沙尼亚的第一任总统对其进行装修,并作为自己的私人住宅使用。
现在这儿是爱沙尼亚艺术馆,用于展示16到20世纪的国际艺术品。
200年过去,如今的卡德里奥宫,已经很难找寻当初凯瑟琳一世的印记,它更接近于一个标准的美术馆。
和拉脱维亚包斯卡的隆黛尔宫相比,卡德里奥宫以及它的花园的规模要小许多,但更加秀气和精致,也更加亲民。
这儿,没有小贩的吆喝,没有游客的涌动,走在浓荫蔽日的葡萄架下,坐在微波不兴的池塘旁,那一刻,我忘记了自己的过客身份,变得有些“塔林”了。
不知不觉时间又接近黄昏,就要告别塔林了,我们走上观景台,再俯瞰一下这座美丽的城市。
这座观景台的这个位置,曾是无数来塔林的游客争相打卡之地,不只是因为它的无敌美景,更因为那面墙上的一行字:The time we had(我们曾经共度的时光)。
可惜,我们去的时候,那一行字不知道被哪个手欠的人用涂鸦抹掉了,但那句话,在那一刻却回响在我们仨的心里。
带着儿子出门看世界,不知不觉也已经十年了。旅行是什么?它不该只是仓促打卡,也不该只是蜻蜓点水地留影,它是不知不觉收集记忆的过程。
某一刻,当我们突然想到:The time we had,我们一起走过的路,我们一起历过的险,我们曾经的焦灼,我们曾经的欢笑,会如潮水一样突然涌现在眼前。
很多年过去,也许我和LG都无法再陪儿子行走,儿子也有了他自己的世界,他自己的家庭,他会带着他的爱人,他的孩子,重回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当他指着爸爸妈妈和他曾经坐过的地方,他会说:The time we h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