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四月,多伦多的雪已经化了。三姑娘在群里发一声喊,“七月,波罗的海邮轮,约不约?!”丫头立刻跟上,说,“约!”小灯也说“约!”老大跟着丫头,就不能不约,另一个不能不约的是丹尼尔。丹尼尔是三姑娘的人。
老大和丹尼尔的上一次碰面,大约是十五年前。虽然在一个城市里,间或也在网路论坛上擦肩而过,却也没有什么经常见面的理由。说到小灯,就全然没有印象,所以问丫头,“你见过她?”丫头说,“记不起来了。”至于丫头,老大在三十多年前就这么叫她,那时候她研究生刚毕业。老大是被一群年轻朋友硬叫出来的,自己倒不愿意,觉着像个黑帮的头子,无奈众意难违,只好慢慢去习惯。
三姑娘在家,姐儿里头行三,老大就叫她三姑娘,年前刚退休。一朝困龙入海,撒了野地玩儿。五月要去秘鲁爬山,七月初还要去加拿大的大西洋三省打转转。好像小灯也要跟着。闺蜜嘛,就是这样。所以大家就定下了,不见波罗的海不算完。你说他们胆子大不大?俄罗斯正在轰炸乌克兰,波罗的海沿岸一众兄弟国家正招呼着,抄家伙跟着乌克兰一块儿上。战事愈演愈烈,你知道普京急了会不会往波罗的海里扔炸弹?
七月十八日
乌克兰密使泽连斯基夫人突然访美。
俄罗斯袭击了乌克兰东北部的苏梅州。
欧盟承诺向乌克兰追加5亿欧元的军事援助。
启程那一天,三姑娘,丹尼尔和丫头以及老大搭伴儿一起到了机场。机场里人挤着人,好不容易找到值机柜台,小灯却还没有来。三姑娘捏着手机打电话找她,说是马上就到。果然,远处一个小个子在人缝里迂回着往这边跑,边跑便挥手。帽沿儿和口罩中间能有二指宽的缝隙,夹着一副眼镜,玻璃后面的一双眼睛倒是笑着的。老大说,“一个小老太太”,三姑娘撇一下嘴,“人家可比你年轻多了”。丹尼尔趁这个机会说,“我还比你大两岁”。老大回道,“那你才应该是老大啊。”
人齐了,那就出发。验护照,拿登机牌,过安检,大家都顺利。老大正提着裤子往回穿皮带的时候,一回头,见丹尼尔被安检的警察扣住了,要翻他的包。众人只好站在原地等。一会儿,警察把丹尼尔放了。大家就问,查什么?丹尼尔茫然回答“不知道啊?”于是大家就不追究,一块往登机口去了。
时间还早,又是夜里,登机口候着的人不多。落下座,丫头从包里翻出些樱桃让大家吃。大家推脱着说不吃不吃,丫头就解释说,前天买多了,吃不了,吃的牙都浮起来了,待会儿到了欧洲还进不了关,大家分担些则个。吃了一会儿,该上飞机了。找着座位,大家都想趁这个机会睡一会儿。只有丹尼尔坐在座位上掐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七月十九日
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依古说,莫斯科不会在现阶段的军事行动中优先攻击斯拉维扬斯克,而是要专注于夺取赛佛尔斯克和巴赫穆特。
普京与德黑兰签署了伊朗经济界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外国投资协议,俄罗斯企业将向伊朗石油业投资400亿美元。
乌克兰国防部称,要击沉俄罗斯黑海舰队并夺回克里米亚。
一路无话。飞了将近六个小时,到了冰岛的雷克雅未克,转机去哥本哈根。冰岛的边防警察办事很简单,问了一句“住几天?”不等回答,就把入境章给盖上了。找着转机口换了登机牌,然后飘飘摇摇三个小时就落在了哥本哈根,好家伙,挺热闹的一个城市,一个口罩也没有。大家悄悄摘下口罩,好像自己也不曾戴过的。
三姑娘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出来机场,大家都望着她,怎么进城?三姑娘是英美文学专业毕业的,英语顺溜,自然不怕,一马当先领着大家去找出路。先决定了坐公交车,于是找到售票机,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买好了票。门口就是公交站,正好车要开了,大家上车。车上很空,五个人挤在车身中部的门口,为哪一站下车拿不定主意。三姑娘去问了司机,司机说在中央车站下。丫头有不同意见,因为根据她的研究,应该在前一站下车。于是问丹尼尔,丹尼尔正掐着手机找卫星,说谷歌地图暂时不能定位,不知道该哪里下。不愧三姑娘女中豪杰,断然决定前一站下。当下得车来,众人顿时失了东南西北,茫然无措。三姑娘拉住一位路人询问,路人也没有什么见解。这时丹尼尔的谷歌地图依旧不知所以。正纠扯间,不知是谁,一抬头看见旅馆不就在马路斜对面的拐角处嘛。这事儿闹得!
放下行李,简单擦洗了一下,众人就出来,要去找吃的。丫头说,去新港,那是个好玩的地方。三姑娘一语定乾坤,就去新港。站在旅店门口,却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丹尼尔掐了谷歌地图,说过马路向右转。老大说,我觉得应该向左,去水边才对。最后妥协下来,先过马路,再向左转。不几步走到水边,大家这才恍然大悟,马路算是白过了,还得再向左转。
这水边不知道该说是海边还是河边。海水流到城里头,看着像河,两岸建筑光怪陆离,水上小艇来回穿梭,水源却是大海。水不清澈,似乎也不怎么流动。水质富营养化,藻类繁茂,空气中就有了浓郁的藻腥味儿。倒是下午五六点钟的阳光,斜斜地洒下来,强烈而透明,照得对岸建筑物的黄墙红瓦显得尤其色彩分明。这边岸上建了长长的高台,无数的俊男美女穿着泳装,在台上晒太阳。更有不少妙令女子裸着上身向阳坐卧,旁若无人,顿时令这个世界充满了生机。丹尼尔从包里拽出相机,三姑娘一低头说,快走!丹尼尔只好向前跑几步,拿着手机去拍远处的景致。
向前走了一阵,街上的人越来越少,新港也不知道到了没有。问丫头,丫头也没有主意,大家的肚子便有些扛不住。三姑娘说,“丹尼尔,看看地图上,附近的餐馆。”丹尼尔端着手机,像用罗盘看风水般的测了一番,说,“前面右转过桥,有吃的。”那还说什么,奋勇前行吧。果然是有几家餐馆。一家意大利餐馆已经客满,实在挤不进去。幸好边上一家泰餐还有空座,也就不再计较,吃了再说吧。
吃饱肚子出来,大家都有了精神。老大说,从来的方向一直向前走,应该就是市中心。没有人有不同意见,于是就走着。重新过来那座桥,前行几步,左边忽然就是一座雄伟的老建筑,暗褐色的墙体蕴含着无尽的时光,中间的尖塔凌厉地指向蓝天,在金色斜阳中向地下抛出长长的影子。门前开阔的广场上,一尊骑马者的青铜塑像,凝视着远方。大家忽然兴奋起来,急忙查找地图。可以肯定,这就是著名的克里丝蒂安堡宫。
这个地方在十五到十八世纪,是丹麦国王的住所,叫哥本哈根城堡。经过多次重建,而后王室也迁往后来的阿马林堡宫,哥本哈根城堡便被拆除,建了克里丝蒂安堡宫。可惜在十八世纪末一场大火中被焚毁,现在的这座建筑物是1928年完成的巴洛克式建築,成为丹麥中央政府的辦公處,丹麥議會所在地,因此也稱為「議會大廈」。首相辦公室、丹麥最高法院都設在宮內,丹麥政府各部大臣在此也設有一間辦公室。
众人在广场上转悠了一阵,又是拍照又是录像,感叹着哥本哈根的壮丽,丹尼尔忽然说一句,“好像可以进去哦,我看见有人走出来。”大家就跟着丹尼尔向城堡走。从中间大门进入,穿过建筑物走到另一面,发现原来整个建筑是凹字形的布局,另一面也有广场也有国王塑像。于是一群人又拍照又录像,小灯跑前跑后给大家都拍了些,这才意犹未尽地从托瓦尔森博物馆一侧边门出来,在老大感觉的带领下,经过丹麦国家博物馆,一直走到嘉士伯美术馆门前。发现门口那尊狮子扑蛇的塑像也很是有趣,自然又免不了拍照录像。然后顺边上又溜进后花园,发现还有不少塑像,少不得还要端详一番。
这一路上三姑娘就一直念叨着要去市政厅看看,却不知道在哪里。老大看了地图,丹尼尔掐着手机,都没有着落。三姑娘见街角走出来一个老者,便上去询问。老者向左向右地指点了一番,大家又走起来,总也是心中无数。看看走到一个地方,好像是中央车站了,再找人问路,却都是游客,莫衷一是。大家只好往热闹的地方乱走。大街上商铺林立,走过一家点心店,橱窗里的精致点心引起三个女人的兴趣,一起伏向前去观看。丹尼尔已经独自走出很远了。老大对点心不大关心,就去追上丹尼尔,见他正站在四岔路口举着相机四下里乱拍,老大问“你拍什么”?丹尼尔说“自行车”。
在路口等了许久,不见那三人跟上来,老大着急,就叫丹尼尔站在那里别动,自己返身回去,挨家店铺去找。走了不远,便见她们三个相拥站在人行道的当中。三姑娘见老大回来,急说丫头腿抽筋了,不能动。边上还有一家丹麦人也上来关心,太太不断询问需不需要帮助送医院。谢过这家丹麦人,丫头挣扎了一会儿,渐渐缓过来,能慢慢地走路了,于是一起往丹尼尔那边走去。
过了马路,是一个大广场。老大忽然醒悟,这里在地图上标的是市中心,就应该是市政厅所在,心中懊恼自己迟钝,白转了一大圈,其实就在嘉士伯美术馆的另一侧。这时候丫头的腿也恢复了,在广场上来回走了一下,和大家一起来到主要建筑物前面一看,果然就是市政厅,三姑娘到此也就不念叨了。看过市政厅,又看了马路边上安徒生的铜像。这是丹麦的骄傲,没有理由不在这里再拍些照片。至此兴尽,要回旅店了。三姑娘叫丹尼尔看看往哪里走。丹尼尔捏古了一阵手机,说过马路往右。老大说,不对啊,凭方向应该是过马路往左。丹尼尔再看看手机,说“我把谷歌地图的方向调反了。”三姑娘咕哝了一句什么,丹尼尔就对老大说“她什么都不懂”。三姑娘一下子抬高了声音,说“不懂?咱们聊聊?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丹尼尔赶紧道“你这你这”,不再往下说。
回旅馆的路就简单了,也很近。大家走了一天,都累坏了,赶紧各自回房,约好明早再去找那个新港。
待续